散文：人如尘埃

　　神倦意疲的时候，我常常就这样坐在桌前，凝望着苍白的墙壁发呆，脑海一片空白。怀想的海水退潮之后，记忆的沙滩竟没有留下一枚绚丽的贝壳，令我眷念。

　　时间迎面而立，岁末残留的几片日历随风翻飞，如同一只被人捉住双腿的小鸟，扑腾着翅膀，试图趁人不经意的时候向远方逃遁。我实在找寻不到一丝轻松的感觉作为一种灵魂的补充，以抚慰我久治不愈的忧郁，只能任由许许多多的往事乘着岁月的白马驹，在时间深处一步一步走失，给我一个迷迷离离的背影。

　　自那枚枫叶消逝在丛林，我飘飘袅袅的思绪，便被牵进无尽的伤逝。随我一同芳华与枯萎的枫叶啊，守候你的山坡，只能为你留下一地憔悴。

　　我知道，最难对付的敌人是自己，最贴近心灵的朋友是自己。春之妩媚、夏之灿烂、秋之果香、冬之萧瑟，是走不出的轮回。人生一如四季。即使把目光搓成一根长绳也拽不回走远的岁月。人，注定只能在寂寞中成长，在平淡中充实，在无奈中茁壮，在煎熬中涅盘，才能解读人生的真谛——生命原本就是一个过程。

　　因此，我常常在忙碌之余为自己的心灵腾挪出一片空间，或轻读新月妩媚、暗香盈袖的词句，在唐风宋月中洗涤疲惫的灵魂;或临窗远眺，神思幽远，隔着潇潇烟雨轻抚岁月的伤痕，一点一点地消溶我蒙尘的记忆;或于荧屏之中为自己打开一扇窗口，如深海里的一尾游鱼，闪躲而行，为每一次灵魂深处的找寻而自我陶醉;或静坐如雕，木然成佛，心空如洗，洒脱出尘，淡了尘世利禄功名。

　　也曾种过梦，也曾有过奢望，或踩着平仄押韵的脚步，以一种超脱宁静的高远，在红娇绿暗、戏蝶漫舞的丛林踏歌而行，在飘缈的天籁中濡湿慵懒的情怀，不带一丝怅惘;或伫立水湄，掬一捧潋滟清波，洗涤经年累月的疲惫，不留一点尘世的感伤;或于风清月朗的夜晚，置一盏酒杯，啜饮一口红尘往事，浅醉千年月色;或就着一米菊色的阳光，于唐风宋月中找寻一种飘逸的灵感，点缀层层叠叠的苍凉，挥洒前世今生七彩的诗篇。

　　而此时，我只能让游荡的思绪收起翅膀，静静地歇息在默然无语的案头，把千层怀想，万叠思情蹙紧在我皱褶如菊的眉头，期待这岁末的阳光催开一朵明媚的笑靥，映照我心中的菩提。

　　寂寂中，我听到阳光流动的声音，感觉有一种透明的波涛氤氲着万种风情，正穿透一叶纱窗向我潮起潮涌而来，一浪一浪抵达我的胸膛，在我结疤的伤口泊成一曲缈茫的歌调，情韵滔滔。在那一束束流动的灿烂的阳光里，我清晰地看到有许许多多尘埃正穿梭其中，起起伏伏，随风沉浮。或如一名冲浪高手驭波逐流，踏浪而行;或如一尾游鱼默默徜徉，自我陶醉;或如一粒流星划破沉寂，灵光闪烁;或如一只小鸟枝头折翅，跌落红尘;或如一只竭力突破玻璃窗的蚊蝇，无数次撞击希望，却又无数次在希望面前跌落，总找不到腾空而出的路口。

　　触景生情，存储在心中的情绪便开始发芽，抽成的藤蔓上结满的全是一种人如尘埃、尘埃如人的慨叹。我真不知哪粒尘埃是我，我是哪粒尘埃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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