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名家散文】：冬日喧闹的家乡

　　一阵隆隆的轰鸣声，吸引了我，一辆辆挖土机甩开有力的臂膊在挖淤泥，上上下下，左左右右，大有翻天覆地之势。远望像一片片橘红色的云霞撒落在河滩上，又像一串串晃动着的火焰，霍霍燃烧。两岸大块的田地里，麦苗葱翠，油汪汪的，国家投资的20多公里长的“沿河观光带”项目工程开工了!一阵温热漫上心头，这是一条常年滋润我们的母亲河啊。

　　离开家乡后，儿时熟悉的小鸟啾啾的叫声中带着河坡潮湿的水雾，多少次飘入我的梦里来，还裹着母亲温柔叫我的乳名，模糊而亲切，朦胧而忧伤，一遍遍唤我梦回故乡。小河绕着村庄日夜流淌，如吟唱着一首首舒伯特的《小夜曲》，舒缓恬静，如梦似幻。水面清冽，鱼虾杂多。后来受到污染，它喑哑得不成调子，又遭遇人为截流，时断时续，河床越来越窄，水草几乎吞没了它。每次回来，看到它，就像看到病着的亲人，形容瘦削，我叹息不已。如今它要改头换面，焕发新颜了，它会像市里的沙澧河畔一样美，岸边杨柳婆娑飘逸，护堤坡坚固平整，水面宽广如镜，水流清澈如初，悠扬动听的小夜曲又要吟唱在村民们甜蜜的梦乡里。

　　这时依稀听见有锣鼓声传来，我赶快循声进村，阔大整洁的广场里正在唱大戏，政府出资新建的红瓦黄墙的戏台，巍然耸立。县豫剧团“送戏下乡”，描眉画眼的“生旦净末丑”在紧锣密鼓中演绎着真善美，赏心悦目，村民们手笼袖筒里，围坐在干净的水泥地上，乐呵呵地沉醉在另一个世界里，忘了自我，忘了严寒，似乎掠过身边的是和煦的春风，就算是寒风也只刮在广场外，也只在村外徘徊，“咚咕啷当呛”，锣鼓喧天，声声入耳，整个村庄浸透在一种节日的喜庆里。

　　母亲赞不绝口，她的话，使我眼前掠过一幅画面：春风一吹，人间的花“扑棱扑棱”全开了。说到花，母亲忽然瞟见我给她带的花和花肥，高兴地一把拉住我说，走，不看戏了，回家种花去。

　　以前没见母亲养过一棵花，回首童年时记忆的底片上全是灰色。母亲说，那时天天睁开眼就是穷忙活，地里是地里的活儿，家里是家里的活儿，白天不是白天，黑了不是黑了地忙，刨地，打坷垃，下老憨力，累哩要命，哪有闲心养花?再说吃这顿没那顿的，哪有闲钱买花呢?现在日子好过了，庄稼活儿靠机器收收种种，轻轻松松的一扒拉就干完了，晚上跳跳广场舞，白天恁多时间光瞪眼坐着啥意思呢，种个花草是个事儿，家里有了花，觉着格外美，天天看着，心里舒坦得很。

　　母亲真是老了，每次见到我，提起个话头就像拆了件毛衣似的，哧溜溜的扯个没完，我喜欢听她这么絮叨，耐心倾听也是一种孝顺啊。现在不仅母亲养花了，户户都把自家拾掇得花园似的，谁家村舍旁，不时会挑出来一枝桃花，像粉嘟嘟的花仙子笑在春风里，夏天，娇嫩的虞美人开在条条平坦的水泥道旁，五彩缤纷，蜂蝶乱舞，秋天村子里飘荡着一阵阵馥郁的香气，那是众多的桂花树散发出来的，冬天有簇拥在一起米粒似的腊梅花映衬着皑皑白雪，清香四溢。

　　母亲的大门外、院里、菜园里、房顶上都是花，一家有新的花种子了全村共享，家家都是花样繁多，四季飘香。门口的山红豆缀满绿叶间，颗颗像玛瑙，玲珑剔透，红红火火，篱笆边攀缘着一丛丛的菊花，像赶会似的，开得欢喜热闹，或黄或白，金灿灿、雪亮亮地耀人的眼。趁母亲摸钥匙开门之际，我蹲下身子，面对着硕大肥实、千娇百媚的花朵，怎么也看不够。我想起看过的一段话：如果你来找我，我不在，请和我门前的花儿先说会儿话吧。这么富有诗情画意的事，竟然出现在我的家乡、我的母亲家，这要往前上朔20年，怕是无论如何也不会预料到的烂漫场景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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